“数量！”
虽然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王不求还是跟着“黑”给出的答案重复着说出了口。
他的声音不大，没有信心支撑显得特别的虚。即便如此，秋罘还是清楚地听到了。
“没错，”他重重地捶打了两下桌面，露出了满意地笑容，“就是‘数量’！”
“看来你确实没吹牛，”秋罘兴奋地对着倚靠书桌揉搓着新近捏出来的美人沟的赵一竖起了拇指，“他确实很厉害！”
“他真正厉害的地方还没显露出来。”
赵一若有所思地扫描王不求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但因为实在想不到这个人类中间的现实“神明”有什么理由加害自己，又把这些不自在权当做了多余的警惕抛在了一边。
“现在咱们可以真正地开门见山地聊了。”
秋罘随意地转换成了严肃的态度，丝毫不掩饰刚才的那些谈话只不过是对王不求的试探。磊落也不担心对方是否会心生嫌隙的他省略了所有的客套话，直入主题解答了王不求心中此刻最大的疑惑——“数量”是什么。
“犯罪的数量太多了。”
“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二十五起恶性案件，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
秋罘拉开左手边的抽屉，拿出一沓崭新的文件。右手胡噜着桌面上零乱堆放的杂物，摸索到一副花镜举到了眼前看着文件说道。
“在这个所谓的‘神谕超能团’出现之前，”秋罡的手指划着文件上的字配合眼睛的识别，声音时快时慢，“本市去年一整年的恶性案件也不超过五十起。”
“准确地说是四十九起，其中有一起还是配合临市追捕造事逃逸的行动。”
秋罘推开文件随手把花镜又扔进了桌面上的杂物堆里。
“这是个山里的小城市，王先生！”
“比不上你们那种海边的大都市，人口多竞争也激烈。”
王不求回忆了一下平日里的生活环境，觉得那座自己生活工作了好多年的城市也并没有秋罘所说的那么可怕。至少，在“黑”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之前，的确是没有那么可怕的。
“这里人口本就不多，再加上山里的气候多变。就像现在，夏天还没结束夜里就已经很冷了。夜生活不丰富的城市里，入夜了在路面上活动的人都很难见到。”
“就是在这么一个缺乏罪案产生条件的城市里，”沉默了许久的赵一总算放下了心里的疑惑，主动地表现着自己的存在感接下了秋罘的话题抢先解释了下去，“居然接连发生了这么多的恶性案件，会不会有些过于巧合了？”
原来“数量”指的是这么一回事。王不求快速地消化掉了获得信息，因为激生的好奇而忘记了对休息的渴望的他很快便进入了状态，认真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些案件里的嫌疑人都招供了，不是吗？”
“供词里难道存在明显的破绽以至于让警方产生这么严肃的怀疑吗？”
“破绽……”
秋罘远比外表表现出的凶蛮姿态要心细得多，他仔细思考了一下确认脑子里存着的信息无误之后才继续说了下去。
“倒是没有。”
“警方严肃的怀疑也并不存在。”
“目前为止这件事还只是我个人的怀疑而已。”
“秋局长正是因为不希望在没有获得任何实质性证据之前使事态进一步扩大才找到了我们。”
赵一瞅准时机**的话补充了他出现在这座城市的理由，虽说主要是针对王不求的好奇心说的，但也得到了秋罘的赞同。
“毕竟，”他抬起铁板一般厚重的手掌挠了挠头，略带尴尬地说道，“这里的小崽子们都没怎么办过正经的案子。”
“不求人都不行呀！”
秋罘摇了摇头，马上又恢复了处变不惊的寻常语态。
“那些罪犯的供词没有一点问题，从动机到计划还有手段都与现场完全吻合，没有一丝漏洞。”
“我几十年的警察生涯里，还从没见过这么会讲故事的犯罪嫌疑人。完全不用我们动脑，他们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这不合理！”
虽然接触探案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王不求已然有了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分辨是非的自信了。
“是的，”秋罘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非常不合理。”
“如果只有一个人这样可能是偶然，但这几十个人都是这种表现，不由得让我觉得他们就好像是被洗脑了一样。”
“洗脑！”
“黑”的声音与王不求的思考重合在了一起，王不求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赵一无动于衷的表情除了告诉了王不求他已经知道这条信息以外更是验证了他也正在担心王不求他们心中的忧虑。
啸天一如往常的我行我素，“犬科动物”缺乏耐心地打着哈欠，完全不在意话题进行到了哪里。
“他们都受了重伤，警方也没有办法对他们进行更多的审讯，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重伤？全部吗？”
王不求的好奇使对话进行得格外流畅。
“无一例外，都受到了非致命的挫伤、贯穿伤还有骨折。”
“现场没有凶器，这些人在醒来之后也完全不记得是被什么人袭击以及如何被袭击了。就连是几个人袭击了他们也没有一点印象。”
“唯一能算是线索的只有从半个月前我们抓获的一个入室抢劫结果当场被打断了三根肋骨的小贼身上找到的——”
秋罘说着拉开了右手边的抽屉，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密封好的塑料袋，猛地站起身来走到王不求身边，在他不知所措的目光的注视下递到了他的手里。
“这根东西，卡在了那个小贼的肋骨里。我推测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被‘神域超能团’的人落在了现场。”
王不求拎着塑料袋子的封口对着书房里的灯光观察着这根一扎来长通体雪白的铅笔粗细的证物，刚想要埋怨自己见识浅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可能并不是地球的造物，犹豫之后还是向右手上的“黑”提出了问题。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我也不是万能的，对于没有生命的物体我也无能为力。”
“不过，”“黑”的声音平静，远没有王不求那么有兴致，“我可以告诉你这根东西的成分是角蛋白，并不是什么外星球来的造物。”
“角蛋白？”
王不求喃喃的嘟囔着正巧被秋罘抓了个正着。
“没错！实验室分析说它的成分就是角蛋白。”
“确实厉害！”
秋罘收回了证物，拍了拍王不求的肩膀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里坐好。
“只不过实验室里的同事从来没有在动物身上见到过这种东西。”
“非要说有什么相似的东西的话……”
赵一盯着静静地躺在桌面上的证物，回头看了一眼啸天，就好像生怕他无聊得睡着了似的，用眼神指示他来完成这句话。
“落水狗”气息越发浓烈的啸天不情愿地捂着嘴巴又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一语带过吐出了个答案。
“刺猬的刺。”
“会有这么大的刺猬？”
秋罘语气里的调侃表明了他把这话权当做了调节气氛的笑话，完全不当一回事。但王不求倒是上心了。
自从遇到了“黑”，他已经迅速地从一个什么都不相信的普通人类进化成为了一个什么都敢于去相信的普通人类了。
“事情我大概清楚了。”
王不求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屁股离沙发边缘又近了一些。
“我能提供什么帮助，您尽管说吧！”
知道自己注定被卷进麻烦里的王不求放弃了抵抗，一心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回到宾馆。至少，在那里睡一个安稳觉的愿望今晚还是能够实现的。
“我也不好意思耽误王先生你太多时间，毕竟你并没有责任去做这些事情。”
“就到你离开这座城市为止吧！希望你在这几天里能够按照你自己的方法做一些调查。然后给我们提供一个不同的视角，也许案子会有转机。”
王不求回头扭头看了一眼赵一，他微笑着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还是看不透这个家伙！”
王不求在心里对“黑”抱怨着。
“他有他的打算，但应该不至于损害你，不必太在意。”
“黑”认真地安慰着王不求。
“对了，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要麻烦一下王不求先生你！”
发觉王不求有了起身离开的打算，秋罘赶忙用话语把他压在沙发上。他换上了一个私人情绪更多的表情，眼角的皱纹里都填满了苦恼。
“是关于我儿子的。”
“我儿子刚满九岁，不算聪明但好在也不愚笨。”
“偶尔胡闹，但不喜欢给别人造成困扰。”
“老实说，像今天你碰到的这种事情，最近几个月里也已经发生过几次了。”
“时间上与‘神谕超能团’的出现有些吻合，我也担心会不会是这些家伙在背后主使，但又完全没有头绪。”
“因为担心打草惊蛇，再加上又实在找不到试图绑架我儿子的那些人的犯罪动机，我只能把这些事情都压了下去。”
“只是这么做……”
秋罘说到这里无奈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不求想起了坐在出租车后座上向自己求助的那个清秀的小男孩，联想到他的遭遇，感慨地说道。
“这么做就太委屈孩子了！”
“也怪我们，我和她妈妈都是警察，最近又都忙着追查‘神谕超能团’的事情，没能照顾好他。”
“着急忙慌地让秋晓赶回来也是希望家里能有个人看着他，这样可能会更安全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拜托您也调查一下这件事呢？”
秋罘撑着桌面站了起来，郑重地对着王不求鞠了一躬。
“这是我私人的请求，拜托了！”
这才是秋罘硬留下自己的真正原因吧！王不求心里想着，嘴上已然开始了必要的客套。
外面的事情再棘手也比不上自己儿子的安全呀！舐犊情深，人情如此，可以理解。
“我尽力吧！”
没法给予秋罘更多的保证的王不求只能撂下这句在他看来已经是包含了极大诚意的承诺，起身告辞转身便离开了这间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压抑了的书房。
书房的大门在王不求的身后合上之后，王不求深呼一口气总算觉得轻松了一些。他实在不适合太过严肃的场合，压力太大很不舒服。
“怎么样？”
不知道从哪里突然蹿出来的秋晓一把抓住王不求的胳膊，一边用力摇晃一边兴奋地问道。
“他们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案子了？你也要和他们一起办案吗？”
王不求看着秋晓放射着好奇的大眼睛，嘴角忍不住向上提了起来。
这个家里就只有秋晓最无忧无虑了，这天生的豁达和自在王不求非常清楚自己是模仿不来的。
“好奇害死猫！”
王不求调侃着秋晓的好奇心，一边穿上自己的外套一边小心地朝着客厅的方向投出警惕的目光。
“放心吧，”察觉到了王不求意图的秋晓带着好笑的表情拍打着王不求的胳膊说道，“奶奶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那就好，不然又要惹她生气了。”
“她没有恶意，只是脑子……”
王不求笑着打断了秋晓的解释。
“我明白！”
“你也休息吧！我是真扛不住了，告辞了！”
说完这话，王不求推开大门走了出去。
“你明天也过来吃饭吧！”
秋晓善意的邀请让王不求不得转身站在门前稍稍放缓了逃离秋家的计划。
“吃饭就不必了吧！”
联想到满肚子的肉丸子，王不求觉得似乎也不太好直接拒绝，还是找了个理由。
“倒不是害怕奶奶，只是明天可能会很忙，时间上……”
“有人在盯着你！”
“黑”的提醒和王不求本能的反应几乎同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在正对着大门的卧室的门缝里，王不求清楚地看到了一双好奇而警惕的小眼睛。
门缝很快就被封闭上了，但那双小眼睛里的目光却让王不求有些无法释怀。
“时间上不太好办！”
王不求快速地结束了对话，生怕被秋晓察觉到自己的心理变化。
“对了！”
转过身大步走到了电梯旁边的王不求扭过头看着秋晓认真地叮嘱了一句“看好你的弟弟”，然后便钻进了电梯里，在跳跃的数字的陪伴下，逃离了这个给他增添了太多新的压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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